李连相
打幼时起，羊就在我脑海里留下了美好印象。因此，要过羊年了，我格外兴奋。
那是60多年前的一天下午，天降鹅毛大雪，大地银装素裹。在京东一间简陋的教室里，班主任张老师给我们讲了羊的故事。
很早以前，我们的祖先无衣穿、饮河水、吃野草，个个瘦骨嶙峋。天宫里的一只神羊知道人间的苦难之后，趁万籁俱寂时，溜进了玉皇大帝的御田，麻利地摘下了五谷 （稻、黍、稷、麦、菽），趁月色赶到人间，把五谷交给了老百姓，并传授了耕种之法。老百姓按照神羊的嘱咐，耕种五谷，喜获丰收。从此，人有了粮食吃。玉皇大帝知道此事后大怒，严令行刑官将神羊宰杀于人间。玉皇大帝以为自此神羊绝迹了。哪知第二年，杀戮神羊之地竟长出了绿油油的草，还出现了许多羊羔。自此，羊和人类结下了深厚情谊。人们把羊列为十二生肖之一，每十二年一轮回，欢欢喜喜过羊年。
听了老师讲的故事后，我到田地里去劳动，一见到麦穗，就想起了那神羊。我和父亲去赶集，一看到有关羊形象的年画，就请回家中。我是那样的喜欢羊啊！
后来，我读书知道了更多羊的故事。其中，我印象较深的是 “左慈显神通”，源自东晋干宝所著 《搜神记》卷一。“左慈字元放，庐江人也。少有神通。”因其有 “神通”，曹操几次想杀他。一次，曹操的部下在阳城山头遇到左慈，又去追诛。左慈入羊群，不见踪影。曹操知道抓不住他，就叫一个部下对羊群说： “曹公不再杀你，只是试试你的法术而已。现在既然已经灵验，就是想和你见面。”忽然，一只老公羊弯曲着两条前腿，像人一样站着说话。那部下指着那公羊说：“这就是左慈！”大家争着扑向那只公羊，结果数百只羊全变为羝，曹操抓左慈的想法落空了。左慈靠自己的 “神通”，变成了羝，免于被抓。关键时刻，羝群掩护了左慈。 《搜神记》中这则故事多么动人啊！我也读过当代作家撰写的有关羊的文章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在 《我和羊》散文中，叙述了他少年时代放羊的经历。他说： “有两只绵羊是我亲密的朋友。”当年，一望无际的绿草地，是莫言和羊的乐园。羊吃饱了嫩草，就在草地上追逐。莫言也高兴地在草地上打滚。放羊娃的生活是多么有趣啊！著名作家路遥在 《人生》中，勾勒了一幅羊和绿草的美丽图画： “远处的山坡上，羊群正在下沟，绿草丛中滚动着点点白色。”每当我读到这一段时，都好像置身于那幅画里，心情格外愉悦。
我书读多了，也知道了“羊大为美”之说。汉字中的“美”字，由 “羊”和 “大”二字组合而成。东汉许慎释字义说： “美，甘也。从羊，从大。”羊和美密不可分，羊体现美啊！人们把羊放在各种艺术品里，以展现美。据我观察，我国古代的陶器、瓷器及当今的年画、剪纸等艺术品中，都有羊的身影。我曾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里，看到国之珍宝 “青瓷羊”，其长30.5厘米，高25厘米，是三国时吴国所制，于江苏南京出土。那 “青瓷羊”“作卧伏状，身躯肥硕，昂首张口，似咩咩而鸣，装饰有刻画圆点纹、卷曲纹。胎体厚重，身施青釉，匀净无瑕，光润晶莹”。记得我参观国博时，在“青瓷羊”展台前凝视许久，不肯离去。
羊创造文化、孕育文化。据说，以羊为部首的字很多，人们所推崇的 “真善美”三个字，其中有两个含有 “羊”。以羊为内容的成语、俗语也为数不少。人们还喜欢用羊作为城市、街道之名称。广州被称为羊城，城标即五羊衔穗群雕。北京以含羊字为名的胡同较多。过去，北京城区西北角的小羊圈胡同，既是著名作家老舍的诞生地，又是其成长之所。老舍的名著 《四世同堂》许多素材都来源于小羊圈胡同。
羊本性温顺、谦卑，讲孝顺，知感恩。小羊初涉世间，知跪下求乳，以示对母羊的感恩。母羊也倍加爱护自己的后代。我读过著名作家王宗仁的散文 《藏羚羊跪拜》。这是作者听来的一个传说，讲的是一位老猎人捕获一只藏羚羊的事。老猎人把那只藏羚羊枪杀在地后，它仍是跪卧的姿势。老猎人不明白藏羚羊为什么跪卧。后来，他将那只藏羚羊破肚扒皮。藏羚羊的子宫里，静卧着一只小藏羚羊，已成形，但死了。这时，老猎人才明白藏羚羊跪卧，是在求他留下孩子的一条命啊！当天，他挖了个坑，将那只藏羚羊连同它那没有出世的孩子掩埋了。同时埋掉的还有他的杈子枪……他也许是在忏悔，也许是在赎罪。读了这篇散文后，我深感 “天下所有慈母的跪拜，包括动物在内，都是神圣的”。
羊不仅温顺、谦卑，而且威武、勇猛。作家胡冬林撰写的散文 《青羊消息》叙述了生物学家赵正阶向作家之父胡昭讲的有关青羊的故事。文中说，羊的祖先——原羊出现于2000万年前，大约在第四纪冰河期，其中弱小的一支——青羊流落到我国东北地区。起初，青羊在水肥草美的大草原上生活繁衍。后来，在自然灾害尤其是众多天敌的进逼下步步后退，一直退到海拔2000米以上的冻原或高山上。散文记述了赵正阶在险峻雪峰寻觅珍稀动物青羊的经历。赵正阶说，青羊“脚踵后还长着片片白毛，腾挪时，蹄下生花，白雪片片，宛若一群踏浪低飞的白翅浮鸥，在凝止的巨涛间翩翩飞舞。转眼间，青羊们下至山腰，来到一座断崖上，这断崖高约5米，犹如刀削。它们驻足探颈，迟疑不前。头羊叫了两声，上前兜了一圈，似在估量高度，然后退回几步，突然像离弦之箭，发力向崖头冲去。在跳离崖畔的刹那，它勾头悬蹄，纵身腾向空中…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：它在半空中猛然甩头拧腰，如大鸟抖翅，身子打横，凌空翻转，像一颗大******，旋转着撂入两三米深的雪堆中，炸起小山般的雪浪” “紧接着从烟雾般的雪尘中弹出，再次跃入空中，扑棱棱腾空旋转……青羊似脱网的大鱼，在雪坡上撒欢蹦跳，飞银溅玉”。青羊是多么威武、多么勇猛啊！
羊喜欢和英雄在一起。西汉中郎将苏武奉命出使匈奴。匈奴单于背信弃义，扣留苏武，遣其于北海之滨牧羊。苏武手执汉节，吞草籽，灌雪水，与羊为伴。苏武不辱使命，19年后得以返长安，自此留下千古佳话。
羊为中国革命也做出过贡献。作家凸凹的散文 《人行羊迹》，写的是他祖父一生放羊的故事。作家的祖父是老革命。新中国成立前，老人放羊，以羊作掩护，送出了大量情报。新中国成立后，老人是功臣，领导要给他调换好的工作，他不答应，依然放羊。他认为，羊为革命立过功，怎能离开它们！因为作家的祖父一辈子放羊，所以，作家说： “在动物里，我最敬重的是羊。咩咩，咩咩……乃天籁。”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初创时，为了粉碎敌军围剿，红军“组织老百姓把各家山羊集中于树林，倒悬山羊于鼓上，羊被倒悬，拼命用两蹄拍打鼓面，远闻如枪炮之声；在铁桶内燃放浏阳鞭炮，如密集之枪声；马拖树枝扫地，扬起尘埃如大兵运动。模拟的枪声、炮声、硝烟尘埃，加上战士们的真枪实弹，造成井冈山上声势浩大的 ‘战争’奇观，吓怯了敌人，保卫了革命根据地井冈山”。黄洋界保卫战后，*********异常兴奋，挥笔写下了气壮山河的《西江月·井冈山》。
在中国古代，羊字与祥字相通，所以，青铜器铭文 “大吉羊”就是大吉祥。西汉大儒董仲舒称： “羊，祥也，故吉礼用之。”在众多的成语和民间艺术品中，也多以羊代表吉祥，如三阳开泰 （也做三羊开泰）。人们常以三阳开泰作为岁首祥瑞之语，送给亲人和朋友。“马驮福字乾坤大，羊溢春光日月新。”我们即将在新一年的鞭炮声中，欢送午马载誉飞奔而去，喜迎未羊昂首款款而来，祝福羊年山河壮丽，百花竞秀，党风清正，经济发展。我们会看到，铁路改革发展将创造新业绩，职工的生活越来越美好，老百姓出行越来越方便。我们会看到，中国这艘迎风破浪的巨轮，将继续前行，把更多的吉祥载入13亿中国人民的心中。羊溢春光，羊送和谐，羊祝安康，羊展宏图，让我们放声高诵： “三阳开泰！羊年吉祥！”
